有時候，這份生死經驗如同一場荒謬劇。有人滿懷著希望住進醫院，卻在家人與朋友驚愕的淚水中，向這個世界輕輕道別；有人雖已年過八旬且不良於行、甚至臥床，卻總能在一次又一次的肺炎與敗血症中存活下來，用瘦弱的身軀與血壓計上的數字向這個世界證明自己還活著。
我一直覺得，有幸成為護理師服務他人的生老病死，是件榮譽的事，也是世間罕有的寶貴體驗。想想看，三百六十五行，有多少行業，你的「客戶」是用生命在替你上課、養育你的人生？每個人都是一本書，護理師身處人性的第一現場，如果不能透過觀察別人的生命，來映照自己的內心，讓自己成為理想中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惜了。
近來有出版社請我幫忙推廣一本屬於護理人的書，叫做「不完美的我，照顧生病的你」。
出版社很上道，跟我說「作者是韓國加護病房工作逾五年的護理師，她將臨床的所見所聞整理成冊；您也是加護病房的資深護理師，如果您覺得不喜歡，沒關係；如果您看了喜歡，覺得這些內容是真正走過護理之路的人才寫得出來，再請您多多幫忙推廣，讓更多人理解護理的現場辛勞！」
於是，我花了一個多星期，慢慢讀完這本書。
是的，這些內容都是真正在槍林彈雨的臨床戰場中，老兵的親身體悟。一般作家是寫不出來的。
裡面的很多內容，讓我有種「惺惺相惜」之感；讓我訝異的是，作者是韓國人，工作地點也在韓國，原以為在換病房跟換職業差不多的護理界，換個國家應該會讓整個文化與環境差異拉大到跟看火星上的護理環境差不多；沒想到，韓國與台灣的護理環境，竟是驚人地相似！
這裡跟大家分享其中兩段故事。第一段，是關於制度上的潛規則。
「最近網路上有一則消息成為大家熱烈討論的議題。某間醫院辦活動時，竟要求護理師穿著短裙跳舞。……因為那間醫院並非特例，很多醫院都會公然要求護理師這麼做。…….和我最要好的同學不過才進醫院一個月，就必須為了院方活動準備才藝表演。當時她分配到的單位隨時都有病人處於生死交關…….壓力大得喘不過氣。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要被要求準備表演，她聽到都要暈了。……每個人的排班時間都不同，甚至要讓十幾個人聚在一起都不容易；意見很難交流分享。……大家頂著十一月的寒冷天氣中穿著薄T、短裙。天空下著毛毛雨，又因為是登山活動，表演地點就在山上，更是冷到讓人受不了。活動可以喝酒，來參加的人們都在台下吃吃喝喝，到了活動尾聲，甚至有醫院高層喝得大醉，跑上表演舞台喊著『抱一下嘛』……我選擇護理師，是因為這是一份專業工作，然而護理師在韓國所受的境況和待遇──甚至連醫院都只是把護理師當成工廠的生產線──都是我當上護理師之後才知道的。」
大家熟悉這樣的場景嗎？每到年終聚餐或春酒尾牙，基層總會被公司或醫院要求「員工表演」。如果有回饋並且採志願制，那還好說；但如果是強迫性質的團體表演，就為了給坐在底下的主管與高層在酒酣耳熱之際提供些許談資，這樣的「潛規則」真的合理嗎？還是包含護理師在內的基層員工們，終究只能為了飯碗忍氣吞聲，討他人歡心？在韓國，護理師表演的潛規則因為鬧上新聞版面，在大眾的批判聲浪下逐漸消失了，台灣社會也能有那樣的魄力與反省能力來保護廣大的基層嗎？
第二段，則是只有曾經歷過重要親人的逝世，才能在痛徹心扉中得到的領悟。
「曾經我以為，只要活著，就等於在『生活度日』。……那位病人動了肝臟移植手術之後，就長時間住在加護病房，我也和他變得很熟。……我們一起經歷了許多喜怒哀樂，有時候周遭一切都令人心煩，但我們還是能開著玩笑，或者有時情況相當危急，我們卻又因為久違地見到彼此而開心。當他出院又回來，我會先和他搭話……當他接受完加護病房的治療，送他到一般病房的護理師是我，當他上來加護病房時，守著他臨終的人也是我。……看著他的妻子對他說出『這些日子謝謝你了』，以及和他道別的樣子，我想，雖然他的肉體已經死去，但是留給活著的人的記憶，卻化作了另一股力量。本來我以為死亡就是終點，但是我發現，死後仍留存在某個人的回憶裡，成為某個人補充元氣和活下去的力量，或許，這也是一種生死共存的概念吧？」
摘錄這段，是因為前不久，我才聽到幾乎一模一樣的話，從一個18歲出頭的小妹妹口中說出。
那是我的病人，一個四十幾歲的阿姨，從她的眼影、髮型來看，是個注重打扮與生活的人，然而，我卻看不到她的任何表情，因為她正陷入沉沉的夢境中，再也醒不過來的那種夢。阿姨長年被憂鬱症所苦，不知道那天受了什麼刺激，在家裏頭燒炭自殺，等到丈夫發現時，大腦已經失去最底限的氧氣供給，永遠地關機了。我照顧她的時候，其實已經是她生命即將終結之時。我上夜班，明天一早阿姨就要被送去手術室，將身上堪稱健康的角膜、肝臟、腎臟以及肺臟等器官全部捐出，幫助更多人活下去。加護病房有限定的會客時段，丈夫跟女兒準時在會客時間出現，那天跟以往一樣，也是待到最後一刻才離去。就在丈夫向阿姨訴說著最後的話語時，斗大的眼淚從他的眼角不斷滑落，再怎麼忍也忍不住的悲傷化作實體湧出；女兒見狀，雙眼也含著淚水，沉默良久，最終只說了一句話。
「如果我們不忘記她，她就永遠活在我們的記憶裡，對不對？」
霎時間，在病房外靜靜陪伴他們的我，被少女說出的一番話重擊心靈！
短短一句話，背後代表著多麼深刻的領悟！年紀輕輕的她，因為失去母親，被迫在一瞬間成長、堅強，還要陪伴著父親共同走出內心突然空了一大塊的劇痛…
即使是護理師，即使我再怎麼想幫助這一家人，依舊感受到濃烈的無力感。無論能力再強，有些傷口不是護理師所能治癒的。
護理師是個看盡生與死的職業，我們也在過程中反省、成長。「不完美的我，照顧生病的你」是護理師翻閱一本名叫「病人一生」的百科全書之後，濃縮出的體悟與精華，如果你是資深護理師，你會有遇到知音之感；如果你是菜鳥護理師，你會更了解未來自己的長相；如果你想成為護理師，這本書能讓你各種層面上理解這份工作；如果你是一般民眾，這本書能讓你跟著護理師，從他人的生命故事中汲取屬於自己的養分。
推薦給愛閱的你我。
Ps.為推廣護理良書，出版社很有使命感地提供三本「不完美的我，照顧生病的你」讓大家抽獎；請踴躍留言、分享或按讚。聯合日記將於5日後（1/20）從分享、留言及按讚（留言與按讚包含IG, Blogger）的網友中各抽出一位得獎者贈與本書；也就是說，如果同時分享、留言與按讚，可以有三次中獎機會，但一人僅限中獎一次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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